在麦克的印象里，布卡还从来没有那么安静过。他已经有半小时没说出一句富有实际意义的句子。此时此刻，他的重呼吸里还有哭泣的余音。
 
他们没粘在一块儿，而是在高潮后恢复神智的第一秒就滚到床的两边仿佛触电。布卡顺手卷走了大半部分的被子，麦克拽了两下，抢不过他，放弃了。他不知道说什么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。他记得一开始只是庆祝彼此终于到了法定饮酒年龄，等再回过神就已经吻作一团。吻、抚摸、做爱、更多的吻……一切顺理成章，就好像在脑海里排练了无数次。所以，或许不是太快，而是太迟了。他们早该这样做，而不是花费那么多年唇枪舌战，他们都错过了什么？他想知道对方是否感同深受。
 
布卡背对着他，衣服布料下的皮肤和外露的部分有明显的晒痕分界线。麦克看不见他的脸。可他何必看见呢？他精妙的大脑已经铭刻下方才布卡的每个表情，他呻吟时微微抽动的鼻尖，快感过剩时微皱的下巴，他的睫毛被生理泪水打湿，他在抵达时怒吼着“麦克你这个混蛋”。他知道自己此后绝无法像原来那样和他相处了，一如他知道往后当布卡再看见他的手指，也绝不会只想到他握笔的样子。他们呼啸着踩过了青春的门槛，缓步迈入成年人的窄门。
 
“你睡着了吗？”
“……”
 
“我知道你没有。”麦克向他凑近了一点，事后抱作一团亲昵不符合他们的性格，但也实在没必要离得这么远吧？“喂，说点什么。”
布卡还是没有离他，他的肩胛骨动了动，好像一只烦躁的鸟扇动翅膀赶他走。
 
他这副窘态实在少见，麦克难免起了点逗弄的心思。
“我表现好不好？”他把脸压在他的肩膀上，闻到他发根汗津津、醉醺醺的香气。“你如果不说话，我可就默认不错了。啊，毕竟我是天才，做什么都得心应手——”
布卡终于忍无可忍地转头瞪他。
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书呆子精力那么好？干脆明早和我拉练马拉松去吧？”
 
麦克耸耸肩，他们对视了一会儿，最终破功笑了。
“说真的，”他收敛语气，“你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吧？”
布卡撇嘴：“我好着呢。”他装模作样地做了个展现肌肉的姿势，“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那种类型。”
那就好。麦克松了口气。他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，放在布卡的肩膀上，轻轻描过他的手臂线条，仿佛画家与他的模特。
 
布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：“哇，你突然这样，有点恶心。”
“别在这时候讲这话吧！”
“……我猜我得再适应一下。”话是这样说，他反而往对方怀里靠了靠。“呃，不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。”
麦克没脾气了：“我们两个都得再适应一下。”
 
房间再次陷入安静。
布卡体温高，揣在怀里像个天然暖手袋，异常助眠。麦克昏昏欲睡的时候，胳膊里的人忽然开口了。也不知道在寂静的十分钟里那个小脑袋里转了些什么，布卡忽而想通了。
“很好。”
“……啊？”他睁开眼睛。
“我说你表现挺好的！”布卡说，“我们明天再试一次吧？我还有好多想搞明白的。”
“你不是要拉练吗？”
“我觉得这个比跑步舒服一点。”
“嗯……嗯。”麦克的声音闷闷的，他泄愤般把脸重重地熨进布卡背里。
 
啊，真是的，这家伙，神经怎么那么大条？又暴躁又坦诚，又讨人厌又讨人爱？想一出是一出的，一点也没有规划。
这下麦克睡不着了。他就多余问他。​